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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the very best times.

【赵启平X黄志雄】Aphasic/失语者-01

有时候,一个人好好地活着,就足以拯救某人。

——东野圭吾《嫌疑犯X的献身》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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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专家号已经排满了,剩下的人也挤得满满载载,病房装不下,不少人开了门坐在外面挂水,陪着的人也不走,渐渐地竟有点塞了通道。

门关着,赵启平看不到外面的样子,却也能想象得到,吵吵闹闹的、乱七八糟等着的人,满心满眼满身的怨气。

他是真的有点累了,上海刚回来就到医院开始工作,连轴转了这几个小时,饭只是半顿飞机上的工作餐,更别谈什么奢侈的休息。

累就是累,这个要自欺欺人都难得很。赵启平一只手写着病历卡的时候另一只手轻轻拖住自己的头,没叹气,也没脾气不好,只觉没什么美的了,都不美了,墙上挂着的他亲手挑的石英圆钟一格一格摆的声音都显得死气沉沉的。外面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团在了一起,像落水时咕噜咕噜下沉的水声一样来来回回震荡地充斥在耳际,赵启平深吸一口气,才向上挑了挑眉毛,然后慢慢地呼出去,自我调节般勉强的提起了唇角,努力打起精神继续。

好在不是所有病人都尖酸刻薄的,刚写好的病历卡递出去时对面的女人表现得很有礼貌,双手接住了它,甚至还对赵启平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真心诚意的微笑。

女人是个乡下人,很淳朴,也很感激,连着把“谢谢”说了好几遍才连拉带拽的领着自己的小孩子有点局促地走了出去,赵启平看着小孩临走前还回头看着自己那个委屈唧唧但是不明所以的眼神,忍不住地笑了,在门口挥挥手与他道别。

从前他还算是个有点温柔的人,现在当医生久了,见多了生离死别,逼都懒得装了,不爽的时候就一张貌似权威实则冷淡的扑克脸,温柔的细节能让他感受到愉悦,已经很是意外,看样疲累使人心柔软。撇了撇嘴,赵启平一边不太认同地这样想着,一边从从容容坐下,后背深深陷入不太柔软的椅背,而这样想着,却忽然就有点想乐了。弯了弯嘴角,他朝向门口,心猿意马地喊着,“下一个。”内心一旦开始自我调侃,低沉的嗓音中都捎带了些戏谑的快活。

头没抬,门却是被撞开的。

那时赵启平正低头在文件上签着字,这忽然被“彭!”地吓了一下,手里的圆珠笔就有点滑,没稳住,直接突兀地在雪白的病历卡上留下了一条细细长长的斜杠。抬头一看,却是两个警察。

还有一个男人。

只是男人是被他们反剪着驾进来的。

赵启平立马就站了起来,起身的时候速度太快,椅子甚至有些擦了地板。

他条件反射的觉得应该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防备着。但眼前的男人和警察只是暂时自顾自的斗着,男人两只胳膊被警察两个人用力的夹着,但仍然固执的拼命的甩着。他的力气很大,很快就要挣脱了,只是因为醉了意识不清醒的,所以同时还念叨着叫他们滚,不用管他。

另外两个小警察一看不好,马上回过头去对着门外招招手再叫人来了。赵启平好不容易趁着大家都没怎么注意挪到了门口,想静静地把门悄悄关上,最起码别再让外面等着的人继续这么看着了,别再用那种看戏一样好奇的、好笑的、灼灼逼人的眼神直直的瞅着。但外面的警察又在顺着人群往里进,一个,两个,赵启平一脸尴尬的看着他们都围上来苦口婆心的劝,满脸的为难,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他啊说什么“黄哥你别闹了咱听话一次啊”,一边有人“是是是啊你就别挣扎了黄哥我们可担心你了,”完了还用典型的擒拿手把男人死死地按在桌子上按着。

……就差没直接绑到椅子上叫他安分。

这这这,简直就像是一场戏。

还是一场大戏。

赵启平眉毛挑了挑,就想笑。他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没人注意到他,所以也没绷得太紧。

像狼一样有点狂躁的男人就这样被他们粗鲁的把头被按在办公桌上,像擒拿罪犯一样,手还被反剪到了身后。他明明已经处于完全的下风了,可还是挣扎,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停。赵启平关了门之后回到原位坐下,那群警察里就有人就直接动作流畅地从口袋里掏出X光片撂到桌子上,完事儿前面的人还接着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按着男人的肩。

 

赵启平就真笑了。

他可真不是故意的,可是这个画面这个场景实在是有点有趣,他本来就不是个笑点多么高的人,这下着实是有点绷不住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笑,男人却忽然停止挣扎了。

前面压着他的小警察马上就慌了。

两个人条件反射地拆了手里的招,胡乱的想检查看是不是伤到他了,连问了好几声,却发现黄志雄依然僵硬地保持着那个姿势枕在赵启平的办公桌上,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一瞬不瞬的。

两个小警察也意识到了,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所以迷迷糊糊的就顺着sir的眼神方向向赵启平那看过去。不看不要紧,一看……

却也马上就傻眼了。


 

一时间,办公室里竟是惊人的安静。

赵启平有点没头没脑的承受着男人看着自己的时候那种眼神,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仍觉得被那种带着粉碎感的凝望冲的心里猛地有点懵。

就像是被撞击了,一个刀子捅了进来,他痛于男人眼神里那种冲击感。男人看着他,刘海很乱,带着有一点天生的自来卷,也浑身的颓气、酒气,落拓而狼狈不堪。但露在外面的一点眼睛却那么亮,像从原本死水一样的黑暗里窒息般地发着光。

至极的绝望里一点光芒闪动。

就像是一个已经麻木的浑噩的以为自己已经死去多年的人忽然在黑漆漆的绝望里瞧到了光一样。

 

——他在求生。 

赵启平不知为何自己会有那种感觉,但是那种念头很强烈,他从男人看着他的眼神里感受得到,那一瞬间男人的震惊,好像从噩梦中猛然摆脱了但却依然害怕此时犹梦的恐惧,他的迷茫,他的怀疑,他的痛苦,他的崩溃,种种种种,一切的一切,复杂上涌。

内容太沉重,所以他一个字也没有,一句话也没有,只有一个眼神,只能不知所措,无从反应。

对方不说话,他后面的那些人也不说话,赵启平从没头没脑的震撼中清醒过来以后,站在那等了好一会儿,又觉得尴尬,只好继续拿起X光片开始工作。只是这次男人倒很配合,一言不发的像大型犬类一样坐好,孤独又温顺的沉默,低了头。他身后的小警察见状也就不跟着了,只是远远的到一边去瞅着。

 

但是说实在的,这次男人又有点太乖了。 

大概是和之前的对比效果太强吧,赵启平看着这个流浪汉一样邋遢但是颇有几分英俊的男人在他面前像小狗狗一样沉默而乖巧的样子,总觉得别扭。可这别扭,却有几分可爱。

又或许是因为男人看着他的眼神一直没有收。暗烈的,绝望的,压抑的,迷惘到甚至着些乞求意味的。那么卑微而沉痛,简直悲哀到了骨头。

 一双puppy eyes. 

赵启平是承接的有点难受,如芒在背的感觉,但是对方的感情那么浓烈又那么绝望,他也不忍、也无法去苛责了。

也许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情,或者是什么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人吧……

一边用夹板给他固定起胳膊吊在脖子上,赵启平一边在这样想着。

 

绷带绕过对方头顶往上缠,赵启平的胳膊刚刚抬起,男人就顺着他的动作低下了头。他头发乱乱的,卷卷的,胡乱的缠成一团纠结的黑。

这样从上往下打量的时候,赵启平才注意到男人的瘦。

瘦有很多种,有的是精壮,但男人这样却有点不太健康了,他是以一种近乎枯萎状态的憔悴着,由内到外的像他的衣服一样垮,空空荡荡的,毫无生气的颓废着。他就想这人恐怕也是几个月没照镜子了,根本不在乎衣服大小了,以至于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材,刚刚低头的那一瞬肩膀一塌,衣服直接向后滑到颈椎骨了。

他弯一下脖子,一节一节脊椎骨凸起的是很好看,就像是鱼骨一样层次分明,可是有点太明显了。那让人看起来脆弱,尤其是这个姿势的时候,脆弱而易折。

 

赵启平是个医生,医生难免对病人感到心疼,所以他叹了口气,但这也不是他能管的。他是个骨科医生,只能帮他固定固定骨头,心里的伤,他只能作为一个旁观者,时而看着。

 

 

******************

 

本想着就这样结束了,赵医生觉得自己可以全当今天遇到了一个有点意思的病人,或许可以之后和同事神侃的时候能顺带提起点这个。

只是换了衣服下了班后,才刚刚走出医院门口,就迎面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他孤零零地坐在医院喷泉花坛旁边,细长的手指里夹着烟。

那时天还没黑全,但色调已经暗了,男人的轮廓就分明的割在半个夜色里面,周身没有一点温暖。一点红光在指尖颤抖,明明灭灭。

赵启平站在那想了一会儿,才回忆起男人的名字。

——黄志雄。 

病历卡上的名字应该不是他自己写的,要不他也不用来得那么不情不愿的了,还得绑着驾着的,差点没把医院翻了。再说看他手抖的,怕是拿了笔想握紧在手里,都很难了。

现在又抽烟抽的那么狠。

他想他真是不想活,不要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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